1. 折翼金元时代

江苏足球俱乐部，是中国足球职业化道路发展的重要见证者，当1994年，中国足球甲级联赛宣布进行职业化赛制改革的时候，现在江苏足球俱乐部的前身——江苏迈特队就以创始成员的身份参加了职业化元年的甲A联赛，自此之后，江苏队浮浮沉沉，经历多次东家易手，但是职业化改革的27年来，江苏队却始终在中国足球的风雨中央，见证了中国职业足球发展历程中的一切坎坷磨难。

2015年，苏宁豪掷5.23亿元整体收购了江苏舜天俱乐部，而后的3个月花掉7个多亿购买球员，其中5000万欧元签下特谢拉，一度创下了转会纪录，2800万欧元拿下拉米雷斯等；当年赛季的总投入达到了13亿元，位居中超各队之首。[1]

南京奥体中心一角（摄影：李睿麒）

对于中国来说，足球是个烧钱的项目，尤其是金元足球时代的到来，更是将中国足球变成了大企业之间的狂欢。2018年的时候，中超俱乐部平均亏损额就已经高达4.4亿元，这样的经济状况对于中国足球有什么样的长远好处呢？

即便有人曾经为“金元足球”辩护，说金元足球是符合市场规律，对足球行业发展是有促进作用的，但是我们是否应该反思一下，这样的说法是否是正确的呢？

我们不妨使用人民网的评论来回答：虽然“金元足球”也曾带来过球市的火爆，让中超球队在亚冠赛场有所斩获，但这毕竟是短时的。长期来看，作为一个足球欠发达的国度，“金钱汹涌”歪曲了市场价值，扰乱行业秩序，引发恶性竞争，严重侵蚀健康足球的躯体，俱乐部亏空巨大骑虎难下，制造出的不过是虚假繁荣罢了。[2]

2020中超冠军——江苏苏宁

历史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公平的，而且也从来不会撒谎。过去10年的中国足球在资本与金钱的推动之下，表面上是进入了一个所谓的“黄金期”，但实质却是竭泽而渔，令中国足球走向全面衰退的10年，真正的受害者是那些从事中国足球、以中国足球为生的从业人员，从球员到教练。[3]

中国足球联赛的高投入、低回报的现状，是近些年来，数十家职业俱乐部纷纷解散、遭遇危机的根源，尤其是疫情之后，很多企业的经济效益受到影响，更是推动了联赛危机的发生。中国足球联赛的模式是不稳定的，疫情更是催化了这种不稳定体系的崩塌。要解决中国足球的危机，必须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2. 中国足球从源起就与欧洲大不相同

中国足球从起源开始就不是跟英国足球那样自然发展的，中国足球从诞生之初，就包涵着中国人对其远高于足球的期待。

虽然中国历史上曾经有过一段属于蹴鞠的荣光，也曾“培养”出来过有着上古“球王”之称的高俅，但是，古时候的蹴鞠跟从英国起源的现代足球有着很大的区别，这种以高俅为“球王”的说法只是现在中国球迷的调侃和笑称。

关于高俅的传说是当代中国球迷的自嘲

现代足球在中国的起源，应该追溯到清末民初。从诞生伊始，中国足球就包涵着中国球迷高出足球的期待——觉醒年代的中国有志之士想要通过足球打垮“东亚病夫”的标签。

中国足球从诞生起就背负了民族复兴的重任，这一份期待造就的诞生，与从民间逐渐普及并演化出联赛的英国等欧洲国家是有绝然不同的区别的。

当时在上海创办的圣约翰大学就是这样的先锋，这所学校虽然在还很蒙昧的中国办学，却坚持了西式学堂重视体育活动的教学传统，配置了完善的体育设施，并且在校内创办了中国第一支足球队。

圣约翰大学创办的足球队引起了轰动，这支球队的队员全部由学校的中国学生组成，教练是学校专门雇佣的外籍教练（这些人应该就是中国足球的第一批外教，外国人是从最初就伴随着中国足球的）。由于正处于清末，男子须留满族传统的辫子，为了防止辫子对踢球的阻碍，球员们不得不把辫子缠成一团盘在头顶。这样的场面给当时的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4]

上海圣约翰大学足球队也被称之为“辫子军”

不仅仅是圣约翰大学，包括作为交通大学前身的南洋公学，也成立了自己的足球队，并且与圣约翰大学时时切磋，促成了最早期的“上海德比”。南洋公学校长唐文治甚至亲自为学校创作了一曲足球歌：

南洋，南洋，诸同学神采飞扬，把足球歌唱一曲，声音亮。看！吾校的十个足球上将都学问好，道德高，身体强……一开足，个个生龙活虎，真不愧蜚声鸿誉冠我邦......

著名爱国教育家——唐文治先生

不仅仅是在上海，作为北方开放城市代表的天津，同样是现代足球在中国的诞生之地。

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后，英法联军攻入天津城。英法军队的士兵在天津的兵营中修建球场，进行足球比赛，引起了天津人民的好奇，同时也引起了一部分开明人士对两国国民体格能力的反思。

在英国留学的严复认识到了足球对于国民强健体格塑造的意义，作为中国“开眼看世界”的代表之一，严复成为了足球的倡导者：1881年，严复担任了北洋水师学堂的“洋文正教习”，将足球纳入课程设置中的“操法”一科，并聘请英籍美国人担任足球教官。

这样的措施引发了天津各个新式学堂开展足球教育的热潮，这样的热潮在新学书院催生了天津的第一支华人学校足球队。有趣的是，这支球队同样被戏称为“辫子足球队”。这支球队后来成为了整个华北的足球劲旅。之后，又联合成立了“体育联合会”，举办了中国北方较早的足球联赛。[5]

“改良派”代表人物——严复

上面的这几个故事，是中国现代足球萌发的大时代中的几个小剖面，它们形象生动地体现着中国足球背后所具有的强烈的民族责任。

当1913年，第一届远东运动会在菲律宾马尼拉举行的时候，第一支中国国家足球队也在此期间诞生了。这支国足里面拥有着各个开明人士多年发展足球所积累下的经验和成果。对抗亚洲国家，中国国足具有十足优势，那个时候的中国足球，是羸弱贫困的中国人为数不多的骄傲。日本报纸曾经这样称赞中国足球：“中国足球铁军，堂堂十年连胜。”[6]

早期的中国足球队

1936年，中国国家队受邀参加柏林奥运会。这是中国国足第一次在国际赛场上与欧美国家竞争，因为中国足球的辉煌战绩，海内外同胞都对球赛报以了极大的期望，因为，足球或许是那个时候中国唯一不被外人嘲笑的项目了。当时有一句话是：不论国内海外，也不问新手或宿将，凡我中华足球选手，务求网罗无遗，以期组成一个全国精华荟萃的劲旅，为中华民族增光添彩。[7]

无论是民间的足球文化发展，还是中国国家队的起源，中国的足球都肩负了民族的荣誉感，中国足球的发展也是在这种思维的驱使之下而快速发展起来的。其实，很多的失望，往往都因为我们期望过高。

3. 发展中国足球要从我做起

联赛的衰落不意味着中国足球的死亡。

足球只是体育的一个分类，而体育的根本目的在于强身健体。对于中国足球来说，衡量中国足球成功的标准并不是越来越高的球员薪资，而是在操场上越来越多踢球的孩子们。

只要越来越多的孩子热爱锻炼、热爱足球，即使他们都没有从事足球工作，但是他们能够从足球中收获健康的情操和强健的体魄，这才是中国足球最大的意义。

只要越来越多的孩子们热爱足球，并能从足球中懂得道理，即使中超联赛彻底衰落，中国足球都会永远不死。反过来说，如果孩子们越来越没有时间投身于体育事业，中国年轻人的身体素质越来越差，那么，即使中国足球真的又一次冲出亚洲，这样的足球也是丢失了其本质的体育意义的。

踢球的南京十三中学生（摄影：李睿麒）

所以，要发展中国的体育，最需要的其实是思想上的革新，要让更多的人拥有体育的精神，要保有对足球真正的热爱。

足球是一项能够联系友谊的运动，对足球真正的热爱是通过足球认识各地的朋友们，而不是把足球作为网络欺凌的工具。外国的德比之争，很多都是出于当地居民深厚的历史原因，比如同为英格兰西北部相邻兄弟城市的曼彻斯特和利物浦，因为一条运河闹得不死不休，并因此造成了两座城市居民长达百年的恩怨，最后这份恩怨延伸到了足球领域，这才造就了“双红会”的德比盛况……

世界足坛中的很多德比之争，都与当地居民的历史背景有关，而这份历史背景，很多都和足球无关，更和我们作为海外球迷的中国人无关，我们也不需要有太多的代入感。德比战需要一些硝烟，但是如果中国球迷以此为理由来对对手球迷施加语言暴力，甚至实质性的行为暴力，那么这样的行径压根不是热爱足球，而是把足球作为恶劣行为的借口和掩饰，这样的球迷不仅不热爱足球，甚至玷污了足球。

双红会的背后是两地居民的历史矛盾

对足球的真正热爱是要投身到足球运动当中。即使生活忙碌，即使时间紧张，也可以想办法抽出一点时间到绿茵场上去运动运动，哪怕一个月只能踢球半个小时。足球本身也可以缓解生活的压力、改善生活的节奏。

让更多的孩子们投身到足球运动中，这才是发展体育的关键，但是这不仅仅是一个体育问题，在中国，要做到这一点，更要社会、政府多领域齐发力。

2015年初颁布的《中国足球改革发展总体方案》中，曾经对中国足球的发展进行了详细、全面的规划。如今的中国，已经拥有了将近三万所多所校园足球特色学校（特点是至少每周一节足球课，并经常举办校内训练和竞赛），而2015年，只有5000所。五年来，中国新建、改建、扩建了6万块足球场，其中4万块在校园内。

让足球回归真正的体育，而不再让它是一个挂体育名的投机工具；摆正对待足球的心理，让足球进入校园，为培养更高身体素质的青年人而服务。这才是中国足球发展的必由之路。

封面摄影：李睿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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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1]巫定宁《刚夺冠就解散？中超江苏苏宁队终结？苏宁一年巨亏39亿》2021.2（网易）

[2]欧兴荣《向“金元足球”说“不” 中国足球变革中前行》2020.12（人民网）

[3]马德兴《金元足球的戕害又开始了》2021.2（东方体育日报）

[4]看透足球《中国足球史番外篇 近代的中国足球发展》2020.9

[5]搜狐网“天津档案馆”官方账号2018.6

[6]上海《申报》（时间不详）

[7]看透足球《中国足球史正史 2 萌芽》202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