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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赛回归后我们再来谈一谈,为什么足球如此重要

2020-6-23 17:06  来源:直播吧   作者:

经过长达三个月的休息,欧洲几大主要联赛终于恢复,过去的这段时间可能是全世界球迷最煎熬的一段时光,没有足球的日子是那么艰难。著名记者,《足球经济学》作者西蒙-库珀在他的《金融时报》专栏里发表了一篇感情真挚的文章,从人文关怀的角度跟我们一起聊了聊为什么足球如此重要的话题。

我是英国人但却在国外长大,所以当我回到英格兰读大学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新人种:死忠球迷。就是那类以支持的俱乐部来给自己划分标签的青少年,我在公共场合就听到过如下的对话:

穿着曼联球衣的学生:我们这个赛季太棒了!

穿着热刺球衣的学生:不,你是一坨X。

穿着水晶宫球衣的学生:他说得对,史蒂夫,你就是一坨X。

其实他们并不是在诽谤史蒂夫这个人,而是在谈论他支持的俱乐部,但其实在他们的眼中这其实是一回事。那位热刺球迷有一回跟我说史蒂夫就是曼联,当他的球队赢得足总杯冠军时,他会走进公共休息室,然后接受所有人的祝贺,就好像是他自己举起了奖杯一样。

之后我还看到人们用他们所支持俱乐部的名字来称呼对方:"嗨,切尔西。”把球迷属性当做自己的标签对我来说是一种全新的体验。我是在荷兰爱上这项运动,在那里球迷之间的对话是这样的,“你在哪支球队踢球?”,意思是问你在当地哪支业余球队参加比赛,而在英国我碰到过不少从来没上场踢过一回球的死忠球迷。

时隔三个月后英超终于回归,但空无一人的看台告诉我们这样的足球是不完整的。一直以来英国球迷都把自己当做比赛的参与者,而非球场里的旁观者。所以周三曼城和阿森纳的比赛中看台上没人的时候感觉真的很别扭。尽管球门后头竖起了一块大屏幕,上面有16格画面,能够连线16位不同的球迷,但一度这16个镜头里只出现了13个人,还有3个空格。延续了150年的英国足球传统被疫情打击的支离破碎,比赛和球迷都深受其苦。

看球通常被认为是球迷在休闲时间的一种追求,是大众的精神粮食。然而,对于许多人来说,足球并不是这么简单,它是身份认同的来源,也是帮你度过生活的拐杖。而英国球迷又以狂热著称,以至于影响力已经遍布全世界,所以足球到底是怎样变得如此重要呢?

1800年的时候曼彻斯特还是一座只有7万人口的宁静小镇,很快这里就挤满了地球上第一批用他们出生的村庄来换取一个充满疾病和原子化的工业社会。马克思的好友恩格斯在这里经营者父亲的工厂,这是一个残酷的城市,而且还激发了共产主义。

1878年,一家名叫牛顿希斯LYR的俱乐部在曼彻斯特新建的铁路旁边成立了,球员多在兰开夏和约克郡铁路公司的牛顿希斯马车场工作,工作闲暇之余他们就和其它球队进行比赛。

到了1902年,曼彻斯特已然是欧洲第6大城市,有着125万常住居民,而牛顿希斯也变成了曼彻斯特联,许多背井离乡来到这里的人们通过支持俱乐部找到了新的社区归属感。你是谁,一个迷失在曼彻斯特的爱尔兰农民吗?不,你是曼联的一员,而球场则取代了教堂在你心目中的地位。

在工业革命遍地开花的英国,大量移民都将自己跟足球俱乐部紧紧绑在一起。1892年,所有28家英格兰职业俱乐部都来自北方或者米德兰地区。足球和英式橄榄球联盟一样是北方人的天下。直到1931年,阿森纳才成为英格兰第一支南方冠军球队。

可以说工业革命的遗产至今都对英国的球迷文化产生影响,时至今日,大默西塞德、大曼彻斯特再加上兰开夏郡的人口总数已经不足550万,换句话说这些地区的人口加起来只有全英格兰总人口的10%出头。尽管如此,英超积分榜前五的球队有3家来自这些地区,利物浦以及曼市双雄。曼联之所以能够成为全世界最受欢迎的球队很大程度上跟曼彻斯特是第一个工业城市有关。相反,在没有工业化的地区,诸如西南部、东安格利亚、林肯郡以及伦敦南部,这些地方很少会出现职业足球俱乐部。

上图是英国职业俱乐部分布图(只算体育场容量在5000以上的球队),红色圆点是英超俱乐部所在地,蓝色则是非英超球队,那些拥有大球会的地方基本上都是后工业化的城市。

当今足坛几乎所有欧洲足球重镇在过去都离不开工业化的影子:利物浦、曼彻斯特、巴塞罗那、都灵、慕尼黑、米兰。西班牙首都马德里是为数不多的例外。甚至前工业城市诺丁汉拿到的欧冠次数(2次)都比伦敦、巴黎、罗马、柏林、莫斯科、伊斯坦布尔以及雅典这些大城市加起来要多(总共只有1次)。工业化城市有着巨大的流通性,建立的等级制度最少,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最薄弱。在这里,太多人需要填补情感上的空白。

时至今日,原子化在欧洲又变得普遍起来,越来越少的人在他们的出生地长大,隶属于某一间教堂或者说贸易联盟,亦或是一辈子都在一个地方工作。独居已经是一种普遍现象,很多人一开始和足球俱乐部产生联系,或者说至少成为那家球队的球迷(俱乐部本身在历史上一直轻视球迷,尽管最近他们越来越把球迷当做消费者)。

归属于某家俱乐部可以告诉人们自己到底是谁,这就是我大学同学做过的事情:如果你是一个自尊心不强的十几岁男孩,成为热刺球迷是个不错的选择,可以让自己和团队里的大人们团结起来。球迷同样是男性身份认同的最爱,在上周目睹了“民主足球小伙子联盟”在伦敦暴力“守卫”丘吉尔雕像的时候更是有这个感觉,他们其中有不少人都是足球流氓。

这个圈子同样给了球迷一个现成的话题。尼克-霍恩比在他的经典回忆录《极度狂热》中写道:“我在大学交的第一个也是最容易的朋友就是个球迷。在新工作第一天的午餐时间仔细查阅报纸的封底通常会引起某种共鸣。是的,我知道男人拥有这种美妙能力的缺点,他们变得压抑,和另一半的关系也破裂,他们的谈话内容既琐碎又粗俗,最后还发现自己难以表达情绪上的需求,跟孩子的关系也不好,最终可能在孤独中痛苦地死去。但是,你知道,谁他X的又在乎这么多呢?”

人生本就已经足够艰难,足球可以给很多人提供心理慰藉,无论男女都是如此。人都会逐渐变老,也可能离婚、搬家一直到最后死去。如果你足够幸运,可能人生中只会支持一家俱乐部,一辈子都不会变,他们始终穿着同样颜色的球服,在同一座体育场比赛,成为铁杆粉丝所需要的就是知道该抱怨什么。在比赛当天你可以抛开所有再次变成那个只有8岁大的孩子,不用管任何肩负的责任和痛苦,只需要看着球员和教练在场内的表演。

在球场里面或者一家足球酒吧观看比赛可以算得上是一种仪式,在这里你能跟你爱的人一起分享喜怒哀乐但却不需要跟任何人说话。阿森纳其实就是霍恩比和他离婚的爸爸最大的共同语言:“只要想说我们就可以一起讨论阿森纳,足球给了我们足够的话题。”

足球的幻想世界可以暂时抹去非常紧迫的个人问题。让人暂时抛开生活中的种种压力和不满。二战期间,伟大的球员弗里茨-沃尔特在意大利的一艘德国军舰上当兵,他时常会被水手们围住。日后沃尔特回忆讲道:“对他们来说,我是那些似乎永远消失了的概念的化身:和平、家以及运动。”他可能太谦虚了,但也体现了美丽和伟大。在日常生活中,我们中很少有人能得到这两样东西,但只要看看电视上的梅西,你就知道什么是漂亮和伟大了。

前面我说了很多那种一辈子只忠于一家俱乐部的球迷,这些人才是去体育场看球的主力军。足球场馆编年史专家西蒙-英格利斯表示,英国体育馆的氛围要归功于廉价的球票。而且为了节省空间英格兰的看台距离球场非常近,没有综合体育场的那种跑道,因为田径运动员不会为此付钱。所以球迷们都能够最近距离的观看比赛。那些低矮、廉价的屋顶放大了他们的歌声。

雅克-赫尔佐格的建筑公司赫尔佐格与德梅隆在业内鼎鼎大名,建造了北京奥运会的“鸟巢”体育场和慕尼黑的安联体育场,他告诉记者说英格兰球场的这种亲密感是他的主意:“莎士比亚剧院——它甚至可能是英国足球场的模型。”直到新冠病毒肆虐之前人们从来都没想过空场进行足球比赛。

那种铁杆死忠球迷主导着关于球迷的话题。也难怪,因为他们说话声音最大,而且他们有关于起源、爱和冲突那种引人入胜的故事。他们同样是足球行业最有价值的顾客,所以俱乐部和媒体都会倾听他们的声音。

但实际上这种一辈子只忠于一家俱乐部的铁杆粉只是少数,更多更普遍的是那种普通的甚至立场不够坚定的球迷。根据坎塔尔传媒在2016年做的一份调查,大约有36%的英国人自称是球迷,换算成整个国家的人口就是超过2000万,但在疫情之前,也就是所有比赛都正常进行的时候,英格兰和苏格兰职业俱乐部每周的上座率加起来也只有180万观众,换句话说,绝大多数英国球迷很少甚至是从来没去过现场看比赛。对于很多人来说日常就是在电视上看球,然后在社交媒体上跟别人争论,于他们而言这次疫情导致的空场比赛对看球的体验影响并不大。

而且即使去了现场的球迷也有不少是在比赛期间进进出出。在《足球经济学》一书中,运动经济专家史蒂芬-希曼斯基和笔者就讨论过球迷的不断变化。随便举个例子,比如我们说雷丁和普雷斯顿的比赛,以连续两年主场的对决为例,上一年的观众有一半不会出现在之后那场比赛当中。

俗话说,你可以换工作、换配偶、乃至换性别,但一个人绝不会更换自己支持的俱乐部。其实这是个错误的感知,很多球迷在看球的过程中都更换了主队。他们在8岁的时候可能喜欢这个队,但到了28和88岁的时候又会换成别的俱乐部。

成为球迷通常也是一个过程而非静止不变的。当年我在大学的朋友现在可能已经换了工作,身上背负着贷款,有了孩子甚至连身份证都换了新的。他们中没有人会像18岁时那样对俱乐部投入那么多精力了,有些人甚至会完全抛弃足球。

还有人会更换自己喜欢的球队,因为他们已经搬到了一个全新的镇子,开始支持他儿子喜欢的球队,也可能是喜欢上了更强的俱乐部。英格兰有太多职业俱乐部了,在曼彻斯特90公里范围内一共有43支职业球队,有些人甚至都不用搬家就可以轻松换一支支持的球队。

其实球迷圈还有一个“令人不齿的秘密”:很多球迷都在同时支持多家球队。比如说如果你住在普利茅斯,你可能支持普利茅斯、切尔西甚至是巴塞罗那,然后还有半打其它俱乐部。如果哪一天普利茅斯杀入了足总杯决赛,你肯定会盛装前往然后把自己打造成一个“一辈子的普利茅斯铁杆球迷”。事实上,人们通常将足球球迷比作理想化的一夫一妻制婚姻,而更好的类比是将其比作音乐迷。很多人同时是披头士、治疗乐队、小妖精乐队的歌迷,通常都喜欢多支乐队,而且一旦他们的偶像不再红火就有可能喜欢上另外一帮人。

作为一个已经写了几十年足球的老记者,我的球迷属性已经逐渐消失了,喜欢的已经是这项运动本身。看过太多的独家或者内幕消息,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而且我还意识到,不管球员还是教练通常都不会将俱乐部描绘成魔法般的实体,而是雇主与雇工的关系。足球对他们而言只是一份工作,可能喜欢也可能不会,但也仅仅只是一份工作而已。那个我在大学碰到的曼联球迷史蒂夫,现在在银行上班,有一回信誓旦旦的跟我说他坚信为红魔效力多年的斯科尔斯和吉格斯都很爱曼联。我反问他是否爱自己工作的银行,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所以,斯科尔斯和吉格斯也不爱曼联,他们只不过是和俱乐部有着愉快的雇佣关系。

听听球员们都是怎么说的,他们都称自己是“职业”球员,有着各自的“职业”生涯。对我来说也是如此,足球就是工作而已。2010年在约翰内斯堡,作为一个荷兰球迷我坐在看台上观看世界杯决赛,差一点就见证了主队拿到世界杯冠军。但当加时赛结束前伊涅斯塔打进绝杀进球的时候,我一下子释然了。因为比赛已经进入加时赛,而我交稿的截止时间也早就过了。《金融时报》的编辑不断地发邮件催问什么时候可以动笔,我说在比赛没分出胜负前是不会写的,而伊涅斯塔解决了我内心的挣扎。

2007年,当时阿根廷橄榄球国家队队长奥古斯丁-皮切特告诉我说足球已经变成了一项脆弱的运动。“它已经成为一个非常整洁的产品,每个人都应该有一个特殊的发型和明亮的球鞋,比赛的草坪必须是绿色的等等。我对此也表示赞同,这是真正的精细化管理的产物。但问题是,现在的球迷比球员有激情多了。一位在现场看球的人会在90分钟里不停地呐喊、歌唱,但很有可能离他不远的球员对比赛胜负其实是无所谓的态度。”皮切特认为球迷们应该早点醒悟过来。

当然,他们没有,英超的复赛吸引了全世界的关注,英格兰足球在过去几十年吸引了太多外国球迷的目光,但同时也牺牲了传统(老俱乐部)、年轻文化(那些新潮的发型)、以及同本地社区的沟通(也就是跟球迷的互动)。

伟大的克鲁伊夫在2000年的时候告诉笔者:“我年轻的时候很喜欢英格兰足球,在我们还不知道足球为何物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上了职业化道路,”克鲁伊夫就是那种支持多支不同俱乐部的球迷,年轻的时候他同时喜欢利物浦、曼联、阿森纳三支球队。

曾经英国的殖民地遍布世界,同时他们也将英语推广向了全球,BBC当年热播的《比利的靴子》等动漫也是火遍全球,这些文化“入侵”同时也伴随着足球的输出。有一个生活在南非开普敦的朋友,是个帮派分子,他认得的一个人就给儿子取名香克利,正是为了纪念利物浦传奇主帅。他还感叹说:“你可以在周五晚上骂英格兰是个X子,然后在第二天下午开心的去足球酒吧看英超比赛。”

我还有个朋友曾经深入研究过泰国的社会分化问题,比如利物浦球迷VS曼联球迷,研究发现这个发展中国家的人民渴望将自己和一些世界级的东西联系在一起。你可能只是住在曼谷的贫民区,孩子上着垃圾学校,可能这辈子都走不出这样的大环境,但你可以是利物浦球迷。

在詹姆斯-爱斯基恩的系列纪录片《这就是足球》里,卢旺达红军有一群利物浦球迷,他们经常聚集在基加利一起观看喜欢球队的每一场比赛。许多人在1994年的种族灭绝中成为孤儿,他们没有家庭但是有利物浦作为依靠。19世纪90年代,利物浦队的最初支持者们在一个人均寿命只有38岁的城市寻找他们的停泊处,这些人会理解这一点。

(井中月)